相惜山茶(4)

说是远房亲戚,实际上是宇智波家主颇为信得过的一个昔年老仆。他记得那“远房亲戚”家中呈那种不大讲究的朴素,老仆已是年逾耄耋的老人,不说有多精神隽烁,却是洁净温和,带有一种知明余生的自适和期对死亡的从容。只是她看向佐助的慈爱的眉头是皱起的,隐隐藏着哀虑。老人与一对孙辈夫妇同住,往下还有一个曾孙,比佐助还大上三岁,同他的父母如出一辙,是个相貌平平、性情敦厚的老实孩子,第一眼见到佐助时不知是看呆了还是怎么,口水竟糊到了下巴。

 

这老仆曾受过宇智波家的大恩惠,所以一家人对佐助如临至客,不仅和在宇智波府上一样都敬称他为少爷,还将他供奉神子一般虔诚款待。佐助淡漠地接受了一切。不过这样被过分侍奉又不得要领的寄居生活还是在大体上抚慰了幼小的佐助那颗不安而无力的心。

 

走的时候母亲没提什么时候会接他回来。不过佐助没有等很久。因为他们很快就从报纸和电视早间新闻中得知了有关宇智波的消息:桃源乡一夕殆尽,昔日华族[1]家宅遭焚……

 

媒体的说辞天马行空,匪夷所思。确凿的部分只有:宇智波家族位于东京远郊的本宅半夜突然失火,宅内无人幸免,万籁具灰。

 

过了一天又爆出,似乎宇智波家主不在遇难之列,但系失联状态。

 

如此天大的悲报,骤降的变故,即便是淡薄如佐助这样的孩子也不禁感到了内心排山倒海的心绪翻涌。他无法自控地瞪大了双眼,随即陷入了静止般的悲恸,浑身战栗动弹不得。然就算是在此关头,他却发现自己像是有一个分身一样,在一旁冷眼看着心底静静燃起一片火海,另一个自己则被困于中心,继而逐渐以自身为中心向外一寸寸霜冻。

 

这人家的曾孙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佐助哇哇大哭起来,情状之动人让人联想到坦荡烈日下坚实的大地般朴素而浩荡的包容。佐助一改之前从善如流的态度,随即斩钉截铁地对这家人说,他要回去。仿佛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一样,其神态之冷静和威严着实超越年龄。这让一家人瞠目结舌。谁知那名老仆却在此时颤颤巍巍地挺身而出,用一种她那样的年龄独有的年迈的威仪,以更为决绝的态度,回绝了少爷的这一要求,那瞬间她就像地下逼到亡者近前的判官,双眼射出足以穿石的精光,满是皱纹的薄唇因激动而打着哆嗦,分外苍白。她几乎是在用生命做回绝。

 

结果,这名忠诚的宇智波昔日的老仆,在三日后便故了。这也是佐助第一次接触切实的死亡。他觉得这跟他心底的那层厚霜有点像,但是太厚了,他只是感到冷,和深深的惆怅。这感觉和得知那个噩耗时又不一样。

 

又耽搁了三、四日,老仆的孙子将佐助送回了东京。离开时,那高佐助半头的男孩再次落了泪,但到最后都没上来和佐助有什么身体接触,连握手拍肩都没有。他越哭越伤心,鼻涕都流到下巴上,用手抹都抹不过来。这是佐助第一次未对涕泪感到任何反感。然而另一个他,居高临下地对这样的自己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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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华族是日本于明治维新至二战结束之间存在的贵族阶层。“华族”于1947年5月3日,随着战后日本国宪法生效而正式被废除。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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